日期：：2022-01-17作者：网友整理人气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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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中的礼物
文 |小野
编辑 | 晏疏离
图片源自于网络
1
第一次和镇上的“圣诞老人”说话是在某个周末的傍晚。
明明是冬天，但是那天阳光很好，晚霞出奇的灿烂，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春夏的味道。
因为是周末，镇上很热闹，圣诞老人微笑着和最后一批游客离别，接着把乱跑去找他玩的孩子抱了回来，一边是轻声的安抚，一边承诺着今年的礼物。
做好这一切，他转身回来时，才看见等候在边上的我。
“秋老师？”他开口，“圣诞老人”的声音很年轻，湛蓝色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惊讶，“您是来找我？”
“您好。”我向他挥了挥手，“是的，今天是……”
我说了个开头，他这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了，短暂的失落从他眼中划过，随即又笑起来，就像对孩子们那样——标准的圣诞老人的职业微笑。
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，没再用蹩脚的中文说话，只不过他的英文发音也不太地道，“不好意思，我差点忘了，辛劳您跑这一趟了，那么我们换个地方聊吧。”
2
秋老师是小镇上新来的老师，来自遥远的大城市。
我是小镇上唯一的“圣诞老人”，来自遥远的国外。
独在异乡的伤怀随着时间徐徐淡去，孩子们围绕着“圣诞老人”玩闹时也没空感伤，这大概也是这份职业的好处之一。
只不过看到大雪纷飞，偶然还是有点怀念家乡。
我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的寂寞了。
可其实不是。
假如秋老师喜欢圣诞节，或者还相信着圣诞老人的故事，那么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比现在要近很多。
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……
哦，事与愿违。
秋老师好像对这个节日不太感爱好。
所以至今为止，我和她相互的机会只有每个月短暂的例行聊天。
那是镇长交办给她的任务。
不过正因为如此，我还有些庆幸——秋老师是镇子上唯一的英文老师。
3
和圣诞老人并肩走在一起聊天，是一种很特殊的体验。
虽然他没有驯鹿也没有雪橇，但毫无疑问，兰德是我见过最专业的“圣诞老人”。
专业到我至今都没见过他那假白胡子后面的真正的长相。
“你为什么想到要做圣诞老人？”其实这个问题早从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我就很想问，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好机会，虽然今天也不一定是，但总比没有机会要好。
兰德犹豫了一下，他习惯性地捋了捋假胡须，蓝色的眸子微微上扬，似乎在回忆一个很遥远的故事。
他没有马上回答，我也没有说话，我俩相互沉默着走过小路，沿路的积雪不太厚，踩在脚下也有“咯吱咯吱”的清冷质感。
过了很久，他才说，“因为我小的时候……很不喜欢圣诞老人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以为他说错了，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。
“是，你没听错，很不喜欢。”兰德笑起来，眼睛里闪着光，“你知道圣诞老人学校吗？”
“听说过。”我想了想当初看到他的简介，“你是那里的学生吧。”
“是。但其实我父亲也是那里的学生，他也是一位优秀的圣诞老人。”一个“圣诞老人”说起另一个“圣诞老人”的场面也是十分难得。
不过比起圣诞老人或是父亲，兰德现在更像是在讲一个令人尊敬的前辈。
“我们那里的圣诞节是一段很长的时间，差不多每年冬季一到，天上开始飘点小雪花开始，‘圣诞老人’们的工作也就跟着开始了。镇上的小孩很多，需要经营的商铺也很多，父亲的工作是十分忙碌的，有时候忙到深夜，一回家就睡着了。因为这样，有很多次忘记给我预备礼物。”兰德说着，似乎想起来了那时的场景，“小孩子不懂圣诞节，就图一个长袜子里的礼物，结果一觉醒来，什么也没拿到，我真是气坏了。说起来很讽刺，职业‘圣诞老人’的小孩，从小时候就不信圣诞老人了，哈哈。”
“不过后来，冬天的时候我去了别的城市旅行。那里的人很喜欢节日，孩子们在街道上嬉闹，店铺里是节日的欢歌，街上有四处活动的‘圣诞老人’，微笑着拥抱和祝福过往的人们。”兰德轻轻笑着，假胡须跟着轻颤，“人们的眼里有期待，因为有期待，所以有生活，看到人们脸上的幸福，自己也觉得很充实。那时似乎徐徐有点体会到父亲的感受了。而且……小时候虽然他会错过时机，可之后一定会补上一个给我，我的节日总是比别人晚一天，以前我不明白，但现在我明白了……”
我看着他滔滔不绝的说着，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故事。
4
秋老师是一位漂亮的女性。
她走在我身边时，总是顾及到我一身装束不便的步伐，不刻意，很自然。
乌黑的长发，明亮的眼睛，听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，偶然提出一两个问题，也不至于让单方面的叙述非常无聊。
和她聊天很舒畅。散步也很舒畅。
看见她就会很开心，假如她经过时和我打招呼会更开心……
这份单方面的心情加剧了久违的寂寞，且让人无所适从。
大概是喜欢的意思。
我听说汉语有个词叫“缘分”，意思是某种必然存在相遇的机会和可能。
那么能在此遇见秋老师，于我而言大概就是一种缘分。
仅仅是相遇，就已经令人很开心了。
先不敢再想太多，因为我就要离开了。
5
散步的时光总是很短暂，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。
兰德说话幽默风趣，不管他是不是圣诞老人，我想他都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。
不过事情总有些遗憾就是了。
快到路口的时候，我替镇长传话道，“假如你打定主意要离开，镇长也不会拦着，究竟你是一个有想法的年轻人，不过作为老朋友来说，他还是很舍不得你的。”
兰德眯起那双眼睛笑着，说，“谢谢镇长，不过我不会马上走，今年的节日也快到了，等和大家一起过完我再离开。”
“好的。我会帮你转达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夜幕缓缓降临，兰德坚持要送我到家。
不知不觉间，天色已经黑了。外面有些严寒，一路上，兰德都出奇的安静，没再说什么，只是悄悄地走在身边。
莫名其妙有种担心的念头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发现那双蓝眼睛正看着我。
“啊，有什么事？”我问。
“嗯？哦，不，没有。”片刻的犹豫被他微微一笑带了过去。
我发现他那双眼睛无论在什么天色下看都很好看。
因为相处的时间不多了，于是就这样直白地把心里的称赞说了出来。
兰德仓促地咳了两声，大胡子遮住了脸上所有的细微的表情。
我看不见，不过闻声他小声地说了一句，“秋老师的眼睛也很好看，明亮又诚挚，就像天上的星星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
我一定脸红了。
氛围忽然变得有点奇妙。
微凉的夜也变得有点暖洋洋的。
就这样到了家门口，也该分别了。
我转过身，正预备说晚安，却被兰德抢先开了口。
“好好休息，秋老师。”
“好的，那……明天见。”
兰德却没有回应我，也没有走。他站在原地，借着月光，难得看出他的表情有点挣扎。
挣扎了一会儿，他才开口问，“秋老师……喜欢圣诞节吗？”
我眨了眨眼，实话实说，“没什么特殊的感觉，不过……刚刚听了你的故事，可能变得有些喜欢了。我也喜欢大家幸福的样子。”
“是吗。”他似乎松了一口气，又似乎有点期待，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，“那么，秋老师会感到舍、舍……”
我没听清，他似乎又忽然不会说英文了一样，一直重复着一个音节，说不下去。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我问。
“没、没什么……算了。”兰德似乎忽然放弃了，他叹着气笑笑，往后退了一步，说，“那么晚安了，秋老师。”
6
大约是晚上太冷，那天之后，秋不幸的感冒了。
轻度的发烧，告假两天，久违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度过白天，也完美的错过了今年最后的圣诞节。
最后的圣诞节啊……
她觉得应该去见见他，也确实去了。
不过是站在人群外，远远看着他们玩闹的地方。
兰德并不知道。事实上他太忙碌了，来不及分出别的心思。
那天晚上，秋看着被关在窗外的夜色，梦里居然梦到了兰德的故事。
梦里的小兰德守着空袜子，失落的表情也很真实。
因为太真实了，秋忍不住对梦里的小男孩说，“别哭了，等天亮了或许就有礼物了呢？”
男孩哭着说，“可晚一天不就没意义了吗？”
“怎么会呢。”秋说，“晚一天的礼物或许不是圣诞老人给你的，但一定是……爱着你的人给你的。”
想起那天兰德欲言又止的话，一定也是这个意思。
秋笑起来，觉得这是这个冬天最温暖的故事。
7
节后的那天早上，秋的烧基本退了。
她穿上红色的新外套，预备好了出门去学校。
“吱呀——”
门开了。
她却没有成功迈出一步。
因为屋门前一块落了雪的石砖上，端端正正放了一份包装精致的小礼物。
在白雪的映衬下，包装纸上闪耀着的细碎的光，像夜晚的星星。
诚挚又明亮。
8
致秋老师：
节日快乐。
一份迟到的礼物，希望你愿意收下。
以及，当我们再见面时，愿你还记得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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